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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摇滚乐黄金十年:旧人逝,曾经清澈已浑浊

2015-10-25 丰玮 新京报书评周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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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:今天,我们继续热情地钟爱与谈论民谣与摇滚,仿佛向九十年代呼喊和致敬。感谢摄影师高原记录下了“黄金十年”中形形色色的人物与中国摇滚乐真实的台前幕后,亲历者的共鸣与感动全藏在那个年代的歌声里,时间感令人晕眩,而感动又不仅限于怀旧本身。让我们跟随高原的镜头重回90年代的中国摇滚乐现场,重温那份狂热、好奇与美好期许。


令人晕眩的三重时间

那个“中国摇滚乐的黄金十年”


文 | 丰玮


“那时,我们青春,有劲儿……那时我20岁,父亲送给我一台相机,我人生中第一台相机……出本书吧,仅仅为了那些再也不能重来的岁月,我们一起活过的岁月。是的,得飞起来。”


在《把青春唱完》后记中,高原这么写。



1993年,中央工艺美院的走廊里,史雷和高原。


谈论九十年代的“通关密码”


读这本书,最好先忘掉“高原”是曾与某段娱乐新闻联系在一起的名字。真正的她,首先是一位曾行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北京摇滚具体生活中的参与者、感受者、摄影者。“魔岩三杰”时期的窦唯、何勇、张楚的专辑封面,诗意,冲击,又有梦幻的氤氲,皆出自其手。


这本《把青春唱完》,集聚了高原所拍摄的1990-1999间的中国摇滚照片。这些照片,从她亲手拍摄的数万张底片中挑选出来,大多首次面世。它们,不是设计好姿势的摇滚封面或宣传画,是关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摇滚乐真实的台前幕后,是近距离的生活和接触,是郊游、出海、玩笑或友人的葬礼,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其时鲜活的状态,有张狂有沉静,有开怀也有忧郁。镜头里有:崔健、窦唯、何勇、张楚、老五、丁武、高旗、艾敬、许巍、汪峰、孟京辉、老狼……如今回望这些照片,它们齐齐从各个侧面,描述着那个“中国摇滚乐的黄金十年”。



河南任丘,邓讴歌在演奏,观众席里混杂着狂热和好奇。



演至兴奋之处,何勇跳到了讴歌身上。


那个“中国摇滚乐的黄金十年”,也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。如果其时正是青春年纪,又生活在北京,爱上摇滚乐,就会目睹或是亲历这一段难得的时光,也是高原现在回想起来的“好时光”。


《把青春唱完》在照片之余,还有小段文字配述,恰到好处。比如书中提到,同是参与摇滚乐的高旗,一直在对中国摇滚的进程做记录,他采访过大约50个摇滚圈内人,问到各位为什么会做摇滚乐,答案几乎全是:能让自己说自己想说的话。


我也曾是同样的目睹和亲历众者之一,每当回望九十年代,总有别样的韵味。但面对未曾用青春经历的他人,却又总无法用语言传达,令他们有同样的感动和共鸣。多次失败失语之后,渐渐明白,如想谈论九十年代,需要手持一些“通关密码”。《把青春唱完》,就是这样一道通关密码。



1995 年,老狼坐在家外走廊。这一年,他在中央电视台的春晚上演唱了《同桌的你》,推出了《恋恋风尘》专辑。


作为《把青春唱完》的读者,我不太同意老树在前言中描述的:那个时代,因为“整体焦虑,混乱茫然”,才有了九十年代摇滚乐的密集性爆发。我更赞同高原镜头下描述的那些积蓄能量的身影,那些有着各自个性的眼神,无一例外投入的神情——是因为纯粹,精神的自由、愉悦和充实。以及与之反照,是同样存在的:物质的清贫,信息的稀缺,几乎空白的商业常识。


翻阅照片之余,也是在回望那时的自己。


一段与精神上的自由有关的回忆

书中有如下场景:为去外国人集聚的俱乐部看演出,喝不起酒水,常在街对面便宜的地方先喝差不多了再进去,或对着洗手间的水龙头解渴。在正式签约前,唐朝乐队吃散装的方便面,没有调料包的那种。丁武自己常买一袋奶粉,每次三勺冲一杯,当作中午饭,晚上再冲一杯。丁武、王迪与吉他手老五初次见面,聊音乐,看资料,从晚上到第二天中午到第二天傍晚,忘了时间,没人提吃饭,最后才觉得饿了,吞了几个包子。高原回忆:那时大家几乎天天见面,有时有事儿,有时没什么具体事儿,也是在一块儿,聊最近看了什么书,看了什么电影。



1991年,唐朝乐队在北京电影制片厂录制《太阳》的MV(音乐影片,同MTV),这是《唐朝》专辑中的一首。


唐朝乐队的吉他手老五,形容当时的音乐人都处在一种“插班”的状态。能知道一点国外的乐器、当下的欧美乐队,信息都很珍贵。对“现代化”的投入状态,废寝忘食且忘我。“这个过程,我们很跳跃、快速地进化。大部分都是插班生,包括国内的民歌和老外的结合,都是在插班。并不是从国内的脉络过来的,都是我插一句,你插一句,都进入这个复杂的空间里面来。”老五最怀念的,是当时唐朝“乐队四个人全部是同步的”,那时信息又是单一的,“15万人在广场,一个人在台上,这种震撼很少有。”而现在,信息空间已早变为多重角度。


书中有一张照片,是窦唯他们第一次去香港红磡演出,看向窗外未知世界的眼神。九十年代,有一群年轻人,用自己选择的音乐去展现才华与个性,他们是什么状态呢?那个年代,又是整体荡漾着什么样的氛围,塑造了年轻人与今日不同的表情,挺拔的身姿,不羁的内心?那是必须用如《把青春唱完》这样的通关密码才能打开的世界,一段与精神上的自由、投入有关的回忆。


曾经清澈已浑浊,旧人已逝

这本书,按时间排序,却又不受限于任何大事记。照片一律黑白呈现,翻来有独特的气质,如同怀旧的色彩。只是在今天翻来,又绝非怀旧那么简单,还有一张张照片令人晕眩的时间感。


引用我非常喜欢的一段话:


照片的核心价值,不在事件与物象,而在时间——罗兰·巴特曾经写道:一幅早期拍摄的伯利恒照片,具有令他“晕眩”的三重时间:两千多年前耶稣在这里诞生之时,近百年前无名摄影师摁下快门之时,以及,他本人观看这件照片之时——摄影的性格,非但取决于拍摄的一瞬,之后,时时刻刻,伴随光阴,在被观看的不同瞬间,引来不同的解读。


等再过三十年,我们如想要回忆青春,九十年代的青春,这本书中的照片群图,会不会更让人温暖、撞击、唏嘘,然后长叹?


其实也根本不用再过三十年。即便是现在,离书中的九十年代已隔二十年,曾经瘦削的已发胖,曾经长发飞扬的已秃顶。更不用提,曾经清澈的眼神已浑浊。比这更悲伤的是,曾经的画中音乐人已逝去:张炬、吴珂、王晓京、张永光……



在《再见,张炬》中,张楚唱了一首《我的睫毛都快吹掉了》。



高旗在《再见,张炬》专辑中录制了一首《绿草如茵》,他的手当时因为踢球受伤了。


活着的,曾经生命中非音乐不可,如今大多已不再侍奉音乐,生活的焦点变成多个,从而,也成为人群中不再飞扬和自由的那一个。如此,照片令人晕眩的时间感,还有一重,它在问:为什么中国摇滚乐没能像欧美的许多乐队一样,种入年轻的血液,走过中年,走进老年,一种信仰成为终生,不犹疑,不犬儒?我们这里,为什么大多在中年之后,尽早归安,有的快速遁入清净,有的挣扎在世俗,有的尽失自由,才华褪去,不再去做年轻时天地间那个唯一的梦?观看照片之时,也是在观看并非画中人的自己,现在的自己和二十年前的自己。


“那时我20岁,并不迷茫,其实我们的迷茫是从40岁开始的。”高原在后记中写。“每一次接到朋友离开的消息,都会震惊和难过一阵子,现在这样的震惊与难过越来越频繁。常常会想到自己终会离开,能留下些什么?这也是最终要做这本书的原因。”她告诉自己还活着,并且鲜活过。



窦唯。



左起:张楚、郭大炜、张培仁、张有待。


摁下快门时,身处好时光。现在观看这些照片时,是在回望,回望那个90年代,即便不是摇滚乐爱好者,也可以通过这些照片,带着晕眩的时间感去看那个年代。如同,翻阅一本美国《国家地理》的20世纪初中国老照片,去了解一百多年前的中国。照片凝固,因观看者而产生不同的意义。这可能是摄影最大的魔力之一,也定义了一名摄影师的优秀,不仅仅在于技艺。


有位80后摄影师对高原说:“我觉得你拍得一般啊,没什么牛的,好多焦点都不实。”


“对啊。”


“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说你牛啊?要是我在我也能拍。”


高原答:“对啊,这就是我为什么牛,因为我在。”


本文选摘自9月26日新京报书评周刊B10版,文:丰玮,编辑:方格,未经授权不得转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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